第305章，蔬菜章，待到你我老去，焚了残躯，同归在青史里

    第305章，蔬菜章，待到你我老去，焚了残躯，同归在青史里

    陈滴珠自然不会去反省内心的恶毒，她只会怨恨一个庶女抢了她的皇后之位，怨恨这三十五年的茹毛饮血。长期无法发泄的愤恨最终扭曲成自欺欺人的幻想，陈滴珠又开始发癔症：“陛下本来就很喜欢我！殿选之前他就来为我撑腰，敲打杨安和，殿选时还赏了我正红的牌子，就是你从中作梗，才毁了我的人生！”

    陈蕊放声大笑：“他为了你敲打安和，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笑完了，陈蕊又说：“陛下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他喜欢的只有杨安和！你爹那些阴谋诡计没成功吧？那些叛变的谣言传遍天下，皇帝信了吗？连苏妃都可以保全性命安稳活在后宫，如果陛下真的对你有男女之情，怎么会送你和亲？哪怕对你有点无关男女之情的怜惜，都不会多年来毫不过问。他就是看不惯你想害人的恶毒，才叫你自食恶果！”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等到杨安和年老色衰做不成狐狸精了，我看她还怎么勾引皇帝！”

    陈蕊愕然：“杨安和都五十多岁了，你还等她‘年老色衰’？”

    在陈蕊看来，公开杨戬身份是必然，茧二娘子如今威震天下，狼羌闻风丧胆，安和恢复本名，茧二娘与皇贵妃合为一人，又可洗刷皇贵妃兄妹投敌的污名，又可稳固护国公府一派的心，再无不好之理。至于白天杨戬下意识的逃避相认，陈蕊很明白他的心态：如果是她变成这副样子，也会近乡情怯。

    但陈蕊知道，皇帝认出来了，而且显然仍旧爱她，所以才会等在帐中。既如此，给杨戬恢复名誉是迟早的事，因此陈蕊毫无顾忌地刺激陈滴珠：“茧二娘子面圣当晚就接掌亲卫军，你还不知道吧？”

    陈滴珠惊呆了：“什么？那个又老又丑的胖娘们儿……”

    “永陵兵变之前，皇贵妃已经五十一岁了，虽然比别的贵妇美丽，到底也有了岁月痕迹，”陈蕊回忆着杨戬过往的风姿，无限慨叹，“陛下不要青春少女，不爱风韵少妇，一心一意守着她过日子。我们一起养孩子，哪怕中了算计，孩子误穿了帝王龙袍，泰和被参僭越，陛下也没有疑心安和与继业。”

    看了一眼半信半疑的陈滴珠，陈蕊又说：“如今她毁容了，成了个粗壮武妇，跟一群男人在一起无遮无拦呆了三年，气质容貌全变了，陛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是毫不犹豫把军权给她，还是当晚就留她过夜，还是想给她恢复名誉——哪怕移交军权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单独说一说话。”

    陈滴珠有点转不过弯来：“那个丑陋肥婆，是杨安和？她都那样了，皇帝还要她？”

    “你是不是以为你貌美无双？你以为你这不说人话的矫揉造作会得皇帝喜欢？”陈蕊悠悠反问。

    “我出身世家高贵典雅，野蛮的狼羌人都迷恋我，皇帝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陈滴珠面容都扭曲了，“我就像那可怜的梅妃，是杨安和嫉妒我，痴缠皇帝，皇上左右为难，才叫我在边关苦了这些年！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了，我有狼羌王子的爱，他愿意让我做狼羌女王。有朝一日占领大坤，我做天下共主，张清玉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再要他！让他后悔去吧，让他看着我和天下美男花前月下嫉妒去吧！”

    “有些人还真是可怜啊，明明从未得到，却硬是能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陈蕊冷笑，“张清玉被杨安和骂了大半辈子，还曾经挨了一耳光，一生没有任何一个亲生孩子，可他还是选择保护她。我虽不是他的挚爱，却得他尊重，安居后位掌管六宫；外头天保府凡有难处，必定得他与安和支持帮助。他信任我，帮助我，支持我的理想，对天下人称赞我的贤德，从未说过要为皇贵妃废了我。你连我的待遇都没有，竟还能幻想他爱你？你有没有男人，有多少个男人，跟他有什么关系，竟然会臆想他后悔嫉妒？”

    多年来的自我安慰被无情嘲讽，陈蕊的话让她自以为的付出都成了笑话，再多的萨摩也弥补不了大坤与狼羌的落差，陈滴珠彻底崩溃了：“你住嘴！你这个毒妇，和那个贱人合谋害我，我迟早要让他知道！”陈滴珠发疯似的鞭打陈蕊，直到萨摩进来抱住她才勉强停下。

    陈蕊满头满脸的伤痕，仍然在笑：“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抱在一起亲吻对方，你猜猜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萨摩用力抱着陈滴珠：“闹闹，闹闹你冷静！她活着我们才能有人质！”

    一夜疾风骤雨，天亮时众人才发现皇后失踪了，玉帝杨戬大惊，杨戬说：“陛下，快查昨日值守的人！”

    陈元节与他的几个亲兵也不见了。

    玉帝悔恨不已：“以后绝不再留情了！”杨戬已穿好铠甲：“多说无益，姐妹们预备出发，杀光叛贼，救回皇后娘娘！”

    急行三十里，杨戬终于追上了正在疯狂逃窜的陈滴珠。

    陈蕊被折磨一夜，已经奄奄一息，被陈滴珠抓在手里，作为最后的人质。

    “放我们走，不然我杀了她！”

    皇后迅速大喊：“不要听她的！我就快要死了，放过他们后患无穷！”

    劈脸一个巴掌，陈夫人披头散发骂陈蕊：“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们分离这么多年，还要受这样的罪！”

    “是你们咎由自取！”

    玉帝面色如霜：“你们还剩多少人？真以为能逃得过追捕吗？”

    没条件打埋伏，杨戬直接带人包围了上来，眼见逃脱不能，陈滴珠掏出一粒药塞进陈蕊嘴里：“杨安和，这药你很熟悉，你和杨泰和帮我杀人的时候，呼突突也曾给过你。你不放我走，陈蕊就没有解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无论“茧二娘是皇贵妃”还是“杨氏兄妹曾为陈滴珠效命杀人”，都触动了大家的神经。

    杨戬已经暴怒：“你杀了我哥哥，还敢污蔑他！”

    陈滴珠看杨戬骑马奔来，猛地将陈蕊推下去，调转马头就跑，也不管陈安夫妇。

    陈蕊摔到地上，杨戬紧急扯住缰绳，险险在陈蕊面前停住。

    翻身下马，杨戬匆忙抱起陈蕊：“你怎么样？她给你吃的真是毒药？”

    这药就是当日陈滴珠放进茶杯又拿回来的那一粒，因为受潮，部分药性变了，一入腹陈蕊便觉痛如刀绞，看玉帝也奔过来焦急询问，陈蕊勉强扯出个笑：“能遇到陛下，相伴多年，是我一生幸事……我大概，真的要死了……请，立安和为后……”

    杨戬握着她的手，两人的过往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将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杨戬问：“我杀了陈安，可不可以？”

    陈蕊看着杨戬，她从没想过她所渴望的亲情与友情，竟会在后宫找到，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原该与她斗得你死我活的宠妃。看着从来野性难驯的杨戬落泪，陈蕊有种特别的满足：“人死万事消，便是有什么生恩养恩的，我也早报答完了。”

    杨戬便明白了，亲她一口：“蕊蕊，你放心。”

    陈蕊泪流满面，这是安和第一次这样叫她。当日太后宫里，她面色绷紧，指着眼前人说：“你敢叫我蕊蕊试试？”如今却觉得这一声宛如天籁。

    陈蕊手指摩挲着杨戬的脸，眼前的人也老了，还记得初入宫时，这人冰肌玉骨衬着黑色的缎带，美目如星光，华丽的礼服裹着青春少女高挑娇媚的身段，一步步行来，天地失色，群芳无香，叫她又心动，又心慌。她是万人之上的皇后，荣华正盛，也日日提防，唯恐一朝废后，下场凄惨。可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是这个刚一入宫便三天连宠的人挡在她面前，夺下了杀她的刀，救了她一命，她躺在他的怀里，无比安心。

    如今他脸上疤痕交错，能吓哭孩童，身形魁梧，仿佛铁塔，而她是乱世逃难的流民，颠沛流离，落魄沧桑，唯一可喜的，是他依然会来救她，她依然可以躺在他的怀里。

    “安和。”

    “我在。”

    “抱抱我吧，我想睡了。”

    杨戬呆呆地抱着咽气的陈蕊，父母、兄长、同生共死的密友，一个个离他而去。如果当年他够心狠，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彩蛋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