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歹毒的审判

    红彤的面颊埋在被子里，厚重且保暖的将薇尔整个身子压住，沉重地眼皮在嘈杂的喧嚣中睁开，她懵乱地从被窝中爬出，富有弹性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肩背，盆里的炭火将烤得房间暖洋洋。

    她看向那个并没有放下的门帘，屋外的天昏沉，没有一丝天亮的迹象，雪不再从夜空落下，照耀的聚光灯也没关闭。

    吵闹似就在门外，她稀里糊涂地走到门边，看着墨黑天际与平铺雪地间的营帐前围着一群人，怒不可遏的科洛弗先生双脚并用的对着一个坐在雪里的人实行殴打，那坐在雪里的可怜家伙双手阻拦、满口解释，她的jiejie赛琳娜在劝导，团长波坦先生愁眉苦脸地阻拦，科洛弗夫人双手恳求，旁边还有整理道具的万尼亚和兽医迈尔斯。

    薇尔分不清现在是深夜还是第二天傍晚，但因为太困，她打着哈欠，准备回到被窝继续做着酣甜的梦。

    “科洛弗你冷静一点好嘛，在你看来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但从开始这就是个误会！”

    “误会……误会从来都不会凭空发生！一切我都已经看见！这家伙……过于轻挑！是的是的！我跟波坦先生都看到了！”

    “夫人，这很难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在外人看来，这是对这段婚姻的沉重打击，如若不能顺利解决，只会是悲剧收场。哦，我是最讨厌悲剧的了。科洛弗，你没必要对他拳打脚踢，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纵使你是位不幸的丈夫。”

    “多么悲惨啊。”万尼亚双手在胸前画十字。

    “不管你们看到什么，但事实就是，我是为了给伯特.华西里耶维奇的手臂换药，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没有责任心的兽医将病人留下自己离去，我只是出于好心！”

    “哎哎！停下你杀人的手脚！管好它们！”

    “抱歉，我的妻子一提到这个家伙的名字，我就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该死的家伙！”

    “可怜的伯特，他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他就再度遭到了厄运，这也许是出于他的轻率……要知道他的童年就已经很不幸了，我是答应了他那位慈善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他的……啊，时代呀！啊，风尚呀！伯特啊伯特，你要我怎么在主面前为你开脱？”

    “波坦先生，事情还没发展到你一步。科洛弗先生，你也别恼，也许是你喝醉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也许是你太愤怒产生的错觉，你的夫人是一位得体的女性，你健壮的身体也还没衰老。收收酒劲，别再打他了！他不是你驯养的动物！他与你的夫人都已经原原本本解释了这件事，即便到法庭，审判官也会为伯特与你的夫人证明清白。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多么悲惨啊。”万尼亚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也许不是一个，也许已经有十个。

    “赛琳娜小姐是绝对公正的人，当时她就在营帐外路过准备回到自己的帐篷，你们应该相信她的！”

    “我绝对认同赛琳娜小姐的意见，她的智慧与她的美貌不相上下，而且足够道德，有时我都会惊叹于自己能寻到这位智慧的女性感到荣耀，这绝不是阿谀奉承。”

    矛头指向赛琳娜，虽然那时的她对帐篷内所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但她仍点头，“是的，寂静的深夜发生什么都无处遁形，既然发生了什么那就绝对逃不过正义女神泰米斯的眼睛，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醉酒后的误会。”

    这有失偏颇，但绝对仁慈。

    总之，伯特这个倒霉鬼在众人的联合审判下，解除了罪行，保留了清誉。

    他瘫在雪堆里，半个身子都在发烫，消瘦的身体不知被踢了多少次，那只完好的手像是被什么怪物撕咬了口又红又肿，脑袋连着半张脸发麻，温热的血液从发间流出，堆在他身上的雪像是给他降温般，他用那双模糊的眼睛瞧着昏暗光线下众人的双腿，微微抬起脑袋，那些看不清的人脸在他眼前一来一回的摆动双手、调整姿态，他像鱼行里被丢在下水口的死鱼，来来回回用那双染血的眼珠看着占便宜的主顾与吝啬的老板为这免费赠送推磨。

    渐渐散去，凛冽浸骨的雪上只躺着他一个人，吃进嘴里的雪在口腔快速融化，他蜷动双腿，却动弹不得。天空蒙蒙亮起，渐渐升起地薄雾将周围笼罩，被人搀扶着站起，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帐篷里的那张硬床板上，又在下一秒像残破的木偶被粗暴地丢弃在黑暗的房间。

    动物的sao腥和杂物的陈旧混在一起，他几乎闻不到，又时时刻刻被这气味包围，体内的烈火熊熊燃烧，胸腔内像是有什么怪物要撕裂破出，那被烧伤的手臂在绷带内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咬，他躺在湿漉的草地上，眼前是遥远庄园的盛景，又是无法看清的母亲温柔的呵护，继而是孤儿院的孤寂，又是破旧小屋的逼仄，这潮湿与他躺窝的角落如出一辙，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他那贫穷的父母家，耳边是孩子们的吵闹，穷人的粗劣，农民愁着的黑脸，他又想起那些规劝他离去的人，别人看来简单的事，在他看来却很难，人人都要他离开那个家，可是得到这份不易的工作获得报酬，便是那个家庭为他谋划求取的工作。

    他头痛欲裂，又难以入睡，想要辗转反侧，但动弹不得。

    直到有人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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