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2
15 真正进入2/10的时候，被冰冷海水包裹的时候，何律适应得很快，也不太意外。 在拥有站台的地下城，1/10的场地是列车，那么在到处都是水的水世界，2/10在海里，十分符合逻辑。 何律多少有点预料。 漆黑的海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莫大的孤独感如潮水涌来，他倒是十分熟悉和适应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或者说有人同他并肩才是少数的情况。 2/10的守关者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的时候，他想起来在1/10入口前的攻击。对方的声音也是直接穿进心底，答对既生，答错则死。虽然何律没能亲身体验那样的抉择现场，但是感觉应该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吧。 是自己的命把握在别人手里一样的感觉。 他耐下心去听对方的话语。 他很清醒，自己与这些发布规则的东西从来不是同一阵营，他的服从不需要交与他们。若是真向他们低头，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简单提炼了一下有用的信息后，何律没着急寻找对方口中的“光亮”。 他还记得水世界分部决定与他一同闯关的组员。 当他们决定信任自己的时候，他就没有放任他们不管的理由了。 像是1/10被交与钥匙时的心情一般，何律不想让他们失望。 他不会愧对任何信任。 更不会愧对本心。 在决定闯关带队的人选时，水世界的组长曾与他进行过争论。 理论上，对方确实比他要更适合。 无论是同组员的合作，还是对关卡的了解。 只是，在被打乱规则的现在，这些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1/10时的混乱场面还让他留有深刻的印象。 他必须前往终点，去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左右他们的命运。 哪怕与他自身的任务无关，他也没有止步不前的权利。 最终由对方的让步结束。 何律知道，他其实还是更想坚持自己的决定的。不过有的时候，比起自己的想法，尊重别人的选择才是优先级。 他经常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左右他人的选择，他人的命运他从不需要负责。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明明做出选择的是他，选择尊重的也是对方自己，可是水世界的组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似的，将几个文具交给了他。 想了想，又交代了几句，说：“如果他们不听你的，你可以动手揍他们的。在水世界，他们都不敢不听我的，我给你这个权利。” 当时的何律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次性文具，说实话，大脑反应了一下，但没反应过来。险些以为这位组长是打算让他把这些东西用在他一手带起来的组员身上的。 这么大义灭亲吗？ 疑惑地对上对方的视线，才发现他好像是担心自己的。 忍不住笑了。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可以说是出手阔绰了。对于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说是大恩大德都不为过。 还是铁血营本身就是这样的心善吗？ 这样会不会衬得他很自私自利格格不入呢。 何律短暂思考了那么几秒，就被对面的发言打断了思路。 “比起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们铁血营的人，可不能给外面的人欺负了。” 这个说法就多少带点刻板印象了。 何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会被欺负的那个。 最后的话题，在这相顾两无言中结束。 两位铁血营的组长非常有默契地觉得对方像是会被人骗的那一个。 看向对方的目光竟然有几分真情实感的依依不舍了。 “分部就交给你了。” “你也是，2/10一切小心。” 16 在深海之中想要找到失散的同伴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可以指引方向的标识，更没有可以参考的建筑。 他不由地想起了VIP的那位唯一的女性成员。 对方的尖叫太有特点，传播性广，作为集结号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是铁血营的人。 水波推动的感觉缓慢地荡向他，朝他的方向漾开。 像是什么正在靠近的信号。 何律隐约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人”的感觉。 本能地回过头时，与那类似人形的生物撞了个正着，一直随时待命的[墨守成规]瞬间触发，尖锐的牙齿没有落下，他就只是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扑了个满怀。 手触摸上去，感觉到是一片细密的坚硬鱼鳞。摸起来的感觉并不太好，皮肤皱巴巴的，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是否好看的鱼鳞就像是被强行嵌上去的一样。 制止了对方可能的攻击行为之后，何律轻松地用一只手控住对方，打量好几眼，才确定这个东西应该是人鱼。有点难看，但确实是人鱼。 人鱼有着宽大的手掌脚掌，趾头间有蹼相连，就刚才对方靠近的动静来看，速度应该很快的，还可以当做一种攻击手段。一口尖齿倒刺，挨个一下，不死也残。 有点厉害。 何律在心里做出了评价，随即想到了一个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来。 守关人只说让他们找到“光亮”，那么人鱼应该就是在找“光亮”途中的阻碍了。 是筛选的条件。 他不由联想到了地下城的夜游怪。 顺便想到了唐凛的狼。 一时有些意动。 指对对方驯服的狼。 短暂飘远的思绪很快转会眼前。 他温和地看着被他控在手里的人鱼，力度不轻不重，不会让对方感受到威胁，但也绝对无法逃离。 有可能的话，何律还是主张和平合作的。 他冲人鱼露出一个询问的目光，在深海之中开口向海妖提出他的要求来，说：“你好，你应该有不少同伴也在这片海里吧？我想要找到我的同伴，你能帮我让他们把我的同伴带来这里吗？” 原先是他思想狭隘了，没有将游戏的造物当成真正拥有生命真实存在的生物来对待。而在1/10面对守关人时，唐凛身边出现的狼影，无异于提出“让游戏中的造物成为他们助力”的可行性。 尽管他依旧不认为游戏一方阵营的人有值得合作的价值，但是他不能否认这件事存在一定的成功率。 并且如果确实可行而不是某个特例的话，能成为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在有关于情报的方面，何律总会宽容许多的。 他一向很有耐心。 无论是等待恰当的时机，还是一个想要的答案。 大概做他们这一行的多少都不会畏惧有意义的等待吧。 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好像就甘愿永无止境地为之奋斗。 从古至今，不曾改变。 似守望的礁石，如不摧的丰碑。 17 留给他试错的机会并不多，何律也不是那么喜欢冒险他没把握的事情的人。好在眼下他的决定，可能出现的问题他都有能够应对的方案。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用上了＜[特]暗夜驯兽师＞。 其实他是不想在这种地方用掉它的。 在知道唐凛通过＜[特]暗夜驯兽师＞获得了一直夜影怪狼的时候，他就心动了很久回到1/10——特指回到地下城去，找一只夜影怪，看能不能派上用场之类的。 他对小动物，尤其是毛茸茸的生物几乎没有抵抗力。那会让他想到他们体制内的工作犬，每一只都乖巧听话并且非常可靠。看到他的时候，好像能够知道他也是被赋予了特殊任务的执行者，因为在他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而露出灿烂的笑来。 小动物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或许情报工作干久了，就容易向往这种单纯简单的生物吧。 可惜这样的想法只在何律的脑中短暂想了几次，倒是没有半点真正实施行动的意思。 比起去获得一只错过的夜游怪弥补缺憾，他更想要朝前看期待未来。 关于已经过发生的事情，没有除了情报之外任何叫他驻足的必要。他从来相信于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都会是当时那个情况下能够做出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如此，便更没有事后站在一个全知的视角、高高在上地审视当时的人了。 其实用在现在这个情况加上一层保险确实是最好的决定了。当真正建立起联系的那一刻，何律能够感受到人鱼的心情。 人鱼有着兴奋地晃着自己的鳍，漂亮的形状在水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却不带任何攻击性，还试图往他的怀里蹭。何律觉得，可能现在的情况，他哪怕撤去领域，人鱼也不会攻击自己了。 看上去非常兴奋的生物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喜欢。坚硬的鱼鳞小心地顶了顶何律温暖的掌心，像在传递愿意合作的信号。 何律还有些惊讶，人鱼竟然真的能够听懂他的话来。 本只是一个试探性的举动，得到的反馈超出预想的好。 动物的大脑远没有人的复杂，建立起的感知也告诉着他，人鱼确实正完全信任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族群的领袖，甚至可能正如＜[特]暗夜驯兽师＞字面意义上的那样把他当成了“主人”。 何律忍不住弯弯眉眼。 这种能够拥有并肩作战的伙伴的感觉着实太好，他有些太喜欢了。 这可是无论执行多少次任务、收集多少情报都没法相提并论的满足。 掌心抚摸上人不像人鱼不像鱼的怪异生物的脑袋，他轻笑着给予自己的人鱼一句夸奖，道：“好孩子。” 蹭着他手的脑袋满足了，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哪怕不需要文具的联系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 思维足够简单的生物，也许在文具效果结束后，还会残存一些听从命令的效果吧。 有点可爱了。 何律柔声哄着被坏蛋人类欺骗的人鱼，说：“现在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同伴了吗？他们……嗯，看起来应该和我差不多。” 他努力想了一下铁血营特有的标志，竟然一下没想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铁血营的人，包括他自己，看起来，就很像一类人。 就是那种，一身“站在那就像是铁血营的人”的气质。 想来也是非常有意思。 而人鱼大概是明白了他的命令，张了张嘴贯彻他的命令。 不过这一次发出的，已然不再是人耳能够听到的频率了。 但不难猜出，人鱼正在召唤他的同伴，坚定地传达来自何律的命令。 看起来，倒是有点物似主人形来。 要不是人鱼看着就比狼更难养些，生存环境要求也更苛刻，何律大概真会有些心动像唐凛那样，让这么听话这么乖的人鱼住进自己的文具树里。 18 除开驯服人鱼花了一点时间外，等还幸存着的所有人到齐倒是没有太长时间。 海里本身就是水生生物的主场，不过是从“狩猎”改成“活捉”，其行为本身，人鱼们可无一不擅长。 不知道是不是在何律进行集结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在和人鱼战斗了，比起其他像客人一样被人鱼客客气气请过来的组员，那些人就显得狼狈很多。有的手脚还在人鱼的嘴里，一路被拖过来，脸都白了，血在水中散成淡淡的红，蜿蜒盘踞了一路，要不是人鱼们足够听话，可能幸存人数又会实时减少几个了。 而没有到达这里的人。 何律又等了一会儿，不能确定他们是已经没了生命体征，亦或是离得太远不在人鱼传递命令并执行的范围内。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他们都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过去一半，至少要对现在还活着的人负责，何律决定，先带领目前集合的人前往安全区。 组员们明白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光是凝重的氛围都不是适合询问的时候。 花了几分钟时间把自己整顿一下，铁血营的组员们该治伤的治伤、整理着装的整理着装，没一会儿功夫精神面貌看起来就好了很多，纷纷立正站好，身边还跟着一头长相凶悍的怪鱼，看着跟什么鱼骑士团似的。 何律早适应了铁血营的氛围，已然早预料到他们的行动，等的也正是他们缓过劲来能够更好接收命令的时候。 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看来水世界的组长平时没少针对训练。他们地下城的人心就没有这么齐这么自觉。想来还有点可惜，本来地下城也能发展成这样的，只是他发现问题的时间晚了一点。 好在现在也不算迟。 他打了一个手势，叫所有人以他为圆心四米的范围为半径重新集结队形，同时摸了摸一直跟在他手边随时等着被夸奖的人鱼的脑袋，询问他：“我们现在要去找一个有光的安全区，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说实话，看着自家队长跟一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生物交流，那画面感着实有些冲击力，一般人估计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甚至可能惊叫出声。 但能进铁血营的显然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来自水世界的，大家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情况下不会破坏纪律尤其是在不适时宜的时候出声。 地下城的组长显然比他们家组长脾气好多了，看着还像容易被欺负的那一个，然而迫于他们组长的余威，没什么人敢对着地下城的组长没有边界感。 可以说水世界铁血营分部的团伙，完全是水世界组长一个个“教育”出来的。 和地下城的组长一比，都会觉得这个人这么认真地拜托自己，他如果不停那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好，指地下城组长，歹，指他们家水世界组长。 自我开导中的众人很快想通一切。再回忆被怪鱼撵着走甚至叼着跑的经历，觉得怪鱼都眉清目秀起来。 反正队长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就是了。 队长总不会害他们的。 何律不知道自己在和人鱼沟通的时候自家组员都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沉浸在和自家宠物的谈话里，他倒是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本只是以防万一问一问生活在深海里的怪鱼能否为他们的闯关提供捷径。即使没有，拜托他们载上一程也是事半功倍了。 没想到听到他的问题，人鱼想了想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只跟鱼类没什么两样的圆眼睛微微向外凸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哪怕在不见光亮的深海之底也能看清他的模样。 何律想了想，在对方类似人类躯体结构的肩膀处拍了拍，郑重道：“那就拜托你们送我们过去了，可以吗？” 怪鱼吐出了几个泡泡，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何律看出了几分不高兴来。 迟疑地将手重新搭在人鱼的脑袋上，对方果然重新开心起来，愉快地表示了同意。 何律确认了一下文具与文具树的效果状态后放下心来，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道：“辛苦你们了。我们有点赶时间，如果地方比较远的话，可以尽力快一点，不用担心我们。” 他这么说着，感觉人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违背他的命令。 19 他发誓，他是第一次骑鱼。而且是游得这么快的鱼。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哪怕在极限训练中拿到还算不错成立的他，也感觉到了一瞬的恍惚。 他，好像有点晕鱼了。 人鱼的速度实在太快，风驰电掣的比他印象中的任何交通工具都要快。 进入安全区的时候，距离倒计时还有一段距离。 人鱼晃得太厉害，一路上何律都没机会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仿佛是为了绝对复刻他下达的命令的效果，人鱼玩命前进，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闯关人看见，看上去的效果会不会是一群小混混在飙……鱼。 转念一想，海里的可见度，恐怕最多让他们看见鱼而看不见他们，一下子又有点安心了。 看鱼“迁徙”总比看人“飙鱼”正常得多。 何律心里想着，还是觉得应该感谢他们的功臣。然而人鱼比他想的更自觉，蹭了蹭他的掌心，吐了几个泡泡之后，没等他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人鱼就在眼前整个变成了泡沫。 其他的人鱼同样如此，而看到这一切的人脸上尽是同样的惊讶。 不过很快，答案揭晓。 守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告诉他们，他们通过了深海恐惧，而深海恐惧最后的期限将至，即将进入下一场考验。 人鱼没了，让何律还感觉有些可惜。 那都是一些很听话的孩子，他很喜欢。 可惜像是地下城的夜游怪一样，在时间到了之后就会消失。 这一次没有因为他使用了和唐凛用过的一样的文具而让人鱼像夜游怪那样成为新的文具树。 痛失爱宠。 和一个＜[特]暗夜驯兽师＞。 何律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让情绪影响自己的理智太久，很快收敛好情绪，倾听起了这一次的规则。 说实话，这样潜在的类似于混战要求的规则，让他想起了1/10抢钥匙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大家的目标很明确，只是钥匙，而现在则成了不明确的“某个人”。 很明显的煽动手段了，让人相互猜忌，从而恐慌，没办法相信一切，让潜在的攻击性与暴力大大提升。 当然，应该也是有人不会受这种条件限制影响的。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保持理智，何律从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不过这一次倒是明确说了没能达到通关条件的人，除了“集中处理”之外的下场。 听上去像是另一种惩罚性质的考验，危险，但还存在存活的可能。 不是站台那样的无差别屠杀。 何律垂下眼，想起车厢中那些没有拿到钥匙，至今生死不明，也再无一点消息的人。 他到底是应该去看一看的。 出于收集一切可能派上用场的情报本能也好，关心于有关车厢中滞留的人也许可能遇到的情况也好。 这样显然有一定存活几率的尝试，他一定得去看看才行。 现在可参考情报的实用性已然因规则的变更大幅度降低，现成的、能够得到更可参考的情报途径，他不可能放过。 目光扫过周围铁血营众人，一时觉得自己在进入2/10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真是再正确不过了。要是放在现在，且不说他们是否还有这个意识，冒着可能被目标是自己的人发现也要先与自己的同伴汇合，光是要信任“自己的同伴不会是需要对自己出手的那个人”，就非常考验组织内部的凝聚力了。 谢天谢地这次没有出现1/10那样的情况，不然他真的回天乏术。 同样听完规则的众人没有出现恐慌情绪，大概因为身边都是可以信任的战友，他们没有出现明显的负面情况，安静地等待着何律接下来的命令。不焦虑，也不害怕，静默得像是守护骑士一般。 何律想了想，到底还是需要先将隐患扼杀。 他说：“大家先看一下自己的目标，如果是自己人，就举起手，不要隐瞒，大家一起想办法。‘终极恐惧’应该只是另一种困难一点的、面对守关人之外的考验，既然是考验，就没有那么不可跨越。我们现在的优势是提前集合在了一起，人数优势，可以保障彼此的安全，不至于敌暗我明。在这样明显的优势面前，我希望大家能够携手共渡眼前的难关。” 话说得诚恳，也有理有据，到底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隐瞒的必要。而且，大家彼此信任的前提就是先交付自己的信任，如果背地里玩阴的，无论有多么不得已的苦衷，在铁血营里都是容不下的。 组员们纷纷认同了何律的话，表情一个比一个坚毅，一个比一个郑重，跟签署上战场前的需知一样，点开了自己的目标。 沉默，久久的沉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一个举手的。 清楚铁血营的人都是什么性子，何律看了一会儿，确认似的再次询问：“看来大家的目标都不是彼此了？” 没有人回答，何律倒是默认了这个答案一般，点点头，道：“那好，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拿到目标颈环。” 条理清晰，一项项问题罗列，跟开会一样。 有人不确定地出声叫了一句：“……队长，不再确认一下吗？” 何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目光看向说话的人，坚定地点点头，说：“我相信大家。” 一种难言的感动莫名其妙在铁血营中蔓延。 守关人把这一关叫“人心恐惧”。感谢铁血营，根本恐惧不起来。 20 按照何律的决定，大家一同行动寻找他们所要寻找的目标。主要是何律给他们夺取颈环打辅助。 落单之后要承担的心理压力太大，集体行动哪怕是遇到了非目标的人也会很有底气。不过即使他们有二三十人之多，在何律的带领下，也跟什么侦查小队似的，在阴影中前进，几乎不会给其他的非目标无辜路人造成什么心理压力。而如果不是目标为他们中的一员，在已有的战斗过后一路尾随，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他们这个对于闯关模式而言大到离谱的队伍。 何律的说话是，集体行动能减少落单的心理压力，而他们隐藏起来行动，也是为了减少别的落单闯关者的心理压力，不影响非目标的路人。 他们越发敬佩起来，什么是大义，这就是大义啊！ 何律确实没有想要和任何闯关者成为敌对关系的意思。从始至终他也不认为他们之间应该有利益冲突。哪怕因为系统的刻意设计，他能够接受这样的相互争夺，也不至于因此越过罪魁祸首去怪罪被迫做出抉择的普通人。 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有可能的话，他会尽可能给与他们同样身为闯关者的人行些方便。 正如他可以带着铁血营的人堵他们的目标，却不会让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围攻闯关者。最多只是插手辅助一下自己的组员，并不直接针对别人。 不然他一个“禁止攻击”下去，对别人也太不公平了。他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尽最大的力量帮助自己的组员，同样默许他们失败的情况出现。 尽管说是从水世界分部才跟着他的，但是执行力没得说。看得出来分部的组长把他们管理得非常好。 虽然那位组长心软得不像话，真的很容易被人骗，可这方面的能力好像比他强多了。何律想着有空复盘一下对方的工作经验进行学习。 当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时，铁血营的人毫不犹豫地遵从了。 其实从铁血营从来没有人会接[电梯筛选]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的。哪怕需要经验值在水世界续住，做更辛苦一点的[海底扫除]也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成自己生存的资本。 在他简述了自己的想法后，他们无一例外同意了这个行动方案。并且认可“至多只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的决定。 想要找到摘除颈环的方法不是什么难事。 早已确认目前的闯关模式并非无差别屠杀，并没有要求必须杀人夺颈环的前提下，就一定有别的捷径可以走。 尝试了几次之后确认只要目标失去意识就能拿下颈环的时候，何律才想起，这个关卡道具到底只是个“文具”，就算有所差别，大体的使用规则依然是相似的。 成功拿到第一个颈环之后，后面的就也不难了。 完成目标的组员本还想接着跟他们一块行动，何律则是制止了他，说：“你先去神庙吧，我们不一定还要多久，别耽搁了，浪费一个进神庙的名额。” 这是事实。 没有选择分开行动导致的结果就是行动力快不到哪里去，好在确认进不了神庙也只是进终极恐惧罢了，大家都没有太担心。 闯关这件事本就是九死一生，哪有什么百分百的安全可言。真正害怕危险的话，根本不可能选择离开水世界。 组员还想多说什么，争取为还没成功拿到目标颈环的大家出出力，何律就又开口补充，说：“而且，以你为目标的闯关者应该也在找你。带上你的凭证，保护好自己的颈环，去神殿里等我们，这就是你的任务，明白了吗？” 已经下达的任务，组员自然没有违背的道理，立刻立正站好，掷地有声道：“是！” 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问起：“可是……” 何律温和笑笑，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单独行动的话，会害怕吗？” 比起他们，他自己才是更危险的那一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明白就真是石头了。 组员郑重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在他离开之后，倒是有组员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询问何律：“队长，你不需要我们帮你抢颈环吗？” 他看上去太过沉稳，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他们的队长也十分可靠，并不是不信任对方的实力，只是他看起来对于自己的目标并不执着，也不着急似的。 要是他们都拿到了颈环离开了，最后不就是他们的队长孤军奋战了吗？ 铁血营没有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忘恩负义的行为来。 何律坚定地摇摇头，说：“大家的目标都是陌生人，没有这么好找的，如果有谁拿到了颈环，就先去神殿，如果到了时间也没拿到，或者没能进神殿，在终极恐惧里也想办法集合。我的话不着急，不用担心我，我有别的打算。” 当然，他本就没打算找自己的目标，一开始他就打算进终极恐惧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至于把他当目标的人，何律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好心到拱手相让的地步，要是遇到了，就各凭本事吧。他没那么执着自己的颈环，但也不是很想给他人铺路。这样对其他同样的闯关者就太不公平了。 能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运气碰到并不执着于进神殿的目标呢。 反正何律自己做不到叫对方轻松过关。 而这也要是对方先找上他的前提才行，设想了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何律到底还是忍不住跟自己的组员强调几句：“作为队长，你们还是应该信任一点我的能力的。而且，我想就算确实技不如人，我们也能在终极恐惧找到新的出路。事在人为，我们信任彼此，信任自己，做到可以做到的一切，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不留遗憾，那我们就胜利了。” 他说得真情实感，而人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组员纷纷忍不住应声：“是！” 被触动的感想也脱口而出：“不违本意，不忘初心！” 何律沉默一阵，移开目光。 有一种他们这是在军训的错觉怎么回事。 有点吵，有点热闹。 不过不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