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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逃,范申,你与卖国求荣的狗贼何异?”殿中气压更冷,范申仍是纹丝不动,泰然回道:“大金六十万大军会师于黄河北岸,杀入汴京不过俯仰之间,不逃,难道等着做他金人的俘虏吗?”一名主和朝臣道:“自上月起,岳州、衢州、建州多地发生叛乱,厢军忙于镇压,恐难及时入京援助,臣以为,还是范大人所言在理!”求生的本能像干柴上的烈火,一刹间在大鄞的朝堂上熊熊燃烧起来,官家听着底下一句胜一句昂扬的“弃城保国”、“弃车保帅”……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惭愧。嘈杂中,突然有一道金玉相撞一样的声音传入耳中,清冷又有力。众人定睛看去,神情微变。赵彭玄袍深静,望着龙椅上尊贵又颓败的天子,道:“父亲去金陵休养吧。”殿中一寂。赵彭道:“汴京城,我来守。”殿中众人不约而同敛声,官家撩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底下请缨的赵彭。范申眼眸微动,出列道:“臣赞成太子殿下的提议。”很快,又是一位位朝臣朗声:“臣附议。”“微臣附议!”“……”云层淡开,炎日漫射入肃穆庄严的大殿,有人踌躇满志,有人意冷心灰。吴缙脸色漠然,站出一步,拱手道:“臣,愿随太子殿下守城。”官家眼神复杂,片刻道:“好。”嘈杂的大殿渐渐肃静下来,不知是因震动于这一份大义而静,还是窃喜于这一份愚忠而静。范申按捺着涌动的心潮,提醒道:“忠义侯褚怿畏罪潜逃之事一直悬而未决,离京前,还请陛下示下。”官家想到一位先是抗旨、后是叛逃的孤城守将,个让爱女一次次和自己争锋相对的驸马,原本无甚波澜的眼瞳里暗流涌动。不及决策,赵彭道:“抗金一事,已足够令官家焦头烂额,这点琐事,交由我来办就是了。”范申似笑非笑:“琐事?”赵彭转头看他一眼,眼神冷锐:“范大人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守城吗?”范申一怔,不解其意。赵彭道:“既然不留,烦请把官家平安送至金陵便是,京中事务,有我和丞相吴大人在,不劳你cao心的。”范申脸色微青,敛容拱手:“陛下……”官家开口:“准。”范申愣了愣,半晌,方反应过来这是准赵彭提议的意思。一抹暗影笼上眉间,范申抿紧唇线。官家道:“范申负责南下一事,吴缙拟诏,号召各地厢军入京勤王,有多少,是多少。”二人领旨。吴缙脸上冷意不褪,心知这“有多少,是多少”,不过是“能来多少,你就用多少”罢了。官家潦草地交代完了这两句,默默地想了一想,似再也想不出什么来,惫声道:“退朝。”※崇政殿外,范申向福宁殿的内侍道:“转告皇后,不必再画蛇添足,带着小殿下跟官家南下就是了。”大敌压境,国军溃败,汴京已成必陷之城。赵彭留下,固然留名千古,但也是自寻死路了。内侍了然,应声离去。范申望一眼琉璃瓦外蔚蓝的晴空,捻须长吁一口浊气,便欲离开,倏又想起刚刚在殿上栽的一个小跟头,慢慢收住了步伐。褚悦卿哪褚悦卿……这人命硬至此,难不成是石头变的吗?不过,再硬,回来也只是给人做陪葬的命了。范申想通,阔步而去。※官家弃城南下的决定像一块巨大的巉石,砸破了整座禁廷的平静。吕皇后是所有后妃中第一个从这份平静里惊醒过来的,当夜,就吩咐福宁殿中的宫人收妥了大小行李,俨然一副随时可以随驾离宫的架势。她本是卑微出身,发迹后,也一贯以勤俭自持的形象示人,并不太在意些金银细软,只是收了些官家御赐的珍品,以备日后维系旧情。剪彤却不这么看,去偏殿检视完后,回来劝道:“娘娘,官家虽说是去金陵休养,但实则就是弃城南逃,这逃命的路上不知会有多少变数,何况您又还带着小殿下,金银一类,还是多多益善呀。”吕皇后沉吟不语,剪彤又道:“要是这汴京城真给金人攻下,您留在这殿里的物件,也是平白给金贼糟蹋啊……”吕皇后眉尖一蹙,立刻流露愠色,道:“便照你的意思,再收收吧。”剪彤笑应,去前又想起一事,踅身道:“南下的事……娘娘可派人去知会帝姬了?”一国之君弃城逃亡,便等于是京都不保,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自然不可能对外泄露,赵慧妍一直独居宫外,又无甚人际往来,如果皇后不通知,恐怕是很难知情的。吕皇后闻言沉默,剪彤心头跟着一坠。这沉默只是短短一刻,在这一刻,吕皇后心里掠过许多事。她想起最后一次跟赵慧妍交谈时,她脸上种冷峭的笑,她想起她对贺平远之死的淡漠,想起她在长春殿偏殿里不屑又嚣张的忤逆,还有……日赵容央在文德殿里的告发。——令爱逃离大辽时全系小王爷耶律齐相助,而今耶律齐联合大金向大鄞复仇,您聪睿如此,还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知道为什么,吕皇后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响。——这,是真的。放在榻上的手悄然收紧起来,剪彤喊了声“娘娘”,唤回吕皇后的思绪。定了定神,吕皇后道:“一切看官家的旨意。”剪彤一怔,继而明白了。喉咙里蓦地像梗了根刺,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剪彤五味杂陈,转身往外而去。不想刚至殿外,夜幕急匆匆赶来一人,提着摇摇晃晃的一盏灯笼道:“官家旨意,请娘娘速速带着小殿下前往宣德门,东西收了多少是多少,切不可再耽误了!”剪彤悚然一惊:“怎么这么快?”明明早上还在朝堂上商议此事,范大人边连详细的南下计划都还没定出来!内侍回道:“斥候来报,今日夜里,黄河上飘着上百来艘大船,恐是金兵开始渡河了!”剪彤大震。内侍催道:“姑姑快别愣着了,赶紧催娘娘动身罢!”吕皇后坐在殿中,已然听得声音,相较于剪彤的六神无主,她倒是镇定许多,甚至隐隐生出一分庆幸。快些也好,有些事,越快越好。且慧妍边……的确是来不及去知会了。吕皇后收敛神思,当下不等剪彤回来禀报,立刻吩咐宫人动身,并亲自去偏殿叫醒赵安。赵安穿着一袭明黄色绸缎睡袍,躺在帐中睡得口水直流,雷打不动。吕皇后看伺候的宫